爬下了山，我穿著溼溚溚的內衣，上了公交(公車)。為了避免大家認出那是一件內衣，我特地抬頭挺胸，勉強想像出來的A-罩杯，可是連上面的葡萄乾都不明顯，我在想如果有人聊起來問我是那裏人，我不可以説是台灣人。況且身上充滿汗臭味，深色的Nike快乾褲的小腿部份沾滿了半乾變白的泥土，不是普通的狼狽。
我讓女士們先上車，年輕人搶佔了就近的位子，然後我環顧了全車，不會吧，剛剛好坐滿，就剩下我一個人站著，好糗。看到面前幾位年輕人，我心中暗暗祈禱，拜託千萬千萬不要讓座呀！然後很帥地把背袋往後甩掛在右肩膀上，表示這位能登山的健將阿伯很壯。其實，身體是有那麼一點累，所以只好再偷偷瞄一下。Bingo，最右後方好像有一個位子。我慢慢走過去，示意有興趣。那位先生二話不説挪過去坐到了窗邊，把靠走道的位子讓了給我，我好開心地坐了下來。心想，他沒有城市的冷漠，八成是從鄉村來的。
過了一會兒，我察覺肚子好餓，馬上把麵包拿了出來，就想跟這位好心的先生分享。他搖搖手婉拒了我。我想他一定是客氣了，作勢要剝一大片麵包給他，這時他說他中午已經吃飽了。我頓時覺得自己實在太莽撞了。沒意識到自己爬山誤過了中午吃飯時間，還想著隔壁的這位先生現在也還餓著肚子呢。
他在深圳上班，工廠專門生產超市的冷藏櫃。昨天搭公司的貨車送設備來廣州，但由於店家的工程沒配合好不能安裝，所以今天只好先回去，要到天河客運站搭大巴。我說，我也在天河客運站下車，那麼可以一起走。
他隻身在深圳工作，住在工廠的園區裏。服務的店家分佈在廣西、廣東、湖南、江西、福建各地，所以也要到處跑來跑去。
他有二個孩子。兒子唸小學。女兒唸高中，今年要參加高考(大學入學考試)。我説，那就在6月7日和8日，下星期啊！他說，是呀！雖然孩子不太適應高三的功課壓力，但他叫孩子不管怎樣都要讀完去考個高考，不然，不唸書要做什麼呢？我説，為何不讓孩子唸技職院校呢？或許比較適合她，出來有一技之長也比較容易找工作。他說，高考先考考唄，如果要唸職校，拿高考成績去入學，不然有些花錢就可以了，有些學校是為了要賺錢的嘛！
他的家鄉在河南平嶺，在黃河南邊。我說，那比較接近湖北。他點點頭。只是一年在過年的時候才能回去一個星期，老婆也沒能去深圳看他，這就未免太苦了。
下了車，他問我退休了沒有。哇勒！還是露出了破綻。原來願意讓座的人，是看得出誰是年高德邵的。我説，我看他再做個二十幾年應該都沒問題。他很感慨地說，人很難説，工廠有位開麵包車(廂型車)的同事，才四十歳左右吧，請了假，沒多久就説沒了。我説，是不是得了癌症？他說，或許是吧！我應和著他説，棺材是裝死人的不是裝老人的。事後想想，如此自我感覺良好，也未免太可笑了。
我說，我這是去爬山運動的。我勸他一定要運動，把身體養好，家中孩子都還那麼小，很需要他。他說工作太忙，平時沒有什麼時間運動。
因為愛，所以沒有時間愛自己！
他從河南老遠跑到深圳辛苦地打拼，努力維繫著一家人遠距離的幸福。我向他致敬了！
2015/6/6 河南的婁先生 Damakey
留言列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