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後十三日,我起了大早,登上了樓,觀看大武地壘的日出。
稜線從浸水營的方向,由南向北,南大武山、北大武山、大小鬼湖的陷落區、卑南主山。
等了一會兒,太陽又更高了,光線從大小鬼湖的陷落區往西射了出來,向卑南主山灑上一片淡淡的金黃。我就想,喜歡在每天早上在屏東平原散步的屏東爸,在生前是不是看到了一樣的山景呢?
就在前一日,我循著農路,在一大清早又走了一遍屏東爸的散步路線。
成片的檳榔樹林,在涼風中靜靜佇立,悲傷深根蒂固,難以移動送行的腳步。
一整叢的垂茉莉,在晨光中綻放,像土地深耕的芳香,令人不禁屏息聆聽,他寬厚緩慢的心跳。
養鷄場飄來的嗆鼻味兒,我忍悛不住,疼惜屏東爸敏感的氣管,他是怎麼全盤接受這樣的地方風土呢?
就在同一天,我們去戶政辦了屏東爸的「除戶」,正式在文字上,把他由人變成了菩薩。看著牆上寫著本月本鄉共17人死亡的訊息,我們默默接受屏東爸所貢獻的數字。
先前從北大武山歸來,我慶幸能及時和屏東爸分享了爬山沿路的風景。
北大武山是屏東唯一的百岳,屏東爸是我在南台灣唯一的爸爸。啊……高山仰止,景行行止。這不就是「岳父」最好的寫照和寓意嗎?
下次有機會再登大武地壘,我會再從北大武山朝隘寮溪源的方向,去眺望屏東平原,模擬變成菩薩的屏東爸,遠遠護佑著我們的角度和高度,因此而倍感澤被的溫暖。
面對、接受、處理、放下。
父後十三日,既然依舊放不下,那麼就不要勉強放下,在每一個珍貴的時刻,想著他。永遠用回憶,緊緊擁抱著他。
我想著在離別的那一刻,屏東爸的臉頰穿透我指頭的冰冷,已經永遠封印在南台灣的清晨𥚃了。
然後我知道,每當我想起,在哪裡可以找到莊嚴的他。
2023/2/10 父後十三日 Damakey